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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孩被他的模样吓着了,小手从薄被里探出来,想摸摸他的额角,却又惶惶停在半空中。
好像明楼才是病着的那一个。疼得脸色也发白了,却压着呼吸匀出一分心思来,主动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去。
喏。
小手挨上冰凉的汗,惊得瑟缩一下。
明楼笑起来。
不疼。
下一刻阿诚却学着前些日子他的模样,煞有介事伸出另一只小手来,尚显细弱的手腕摆在他面前,好像鼓了很大的勇气。
疼的话就捏捏我。
病房外头仍然是永不止歇的蝉鸣,帘布笼罩和暖的光晕,铁架上挂着输液的玻璃瓶,一滴一滴砸出尖薄亮光。曾经很多年的夏日里都是这般蝉鸣,可都不同于此时。
你可以帮我数药片,阿诚。
小孩的眼睛忽地亮了。
于是从病床上探出半个身子,抓到阿司匹林的药瓶,左手背上还扎着针管,拧开瓶盖时颇费了一番功夫。明楼笑着看他,却不帮忙。
一,二,三……九,十……十六,十七……二十八。
断断续续,数得一个不落,仔细揪出两片来,小小的白色药片,郑重地放进他的手心里。
真厉害,阿诚。
等你的病好了,我们就去学堂。
……别去了。
年轻人担忧地拉上身后的布帘,清晨尚显稀薄的光芒蒙成一团暗影。明楼阖眼捏鼻梁,缓缓吐出一口气,抬头看他。
嗯?
上午的例会,别去了。
阿司匹林倒出两粒,却躺在自己的手心里。对方顺势拢过他的手,就着掌心咽下去。
不打紧。
要说些什么呢?
我也不打紧,皮肉小伤,你该忙自己的,最好住回家里去。下午两节课别耽误了,领带在衣橱最右边的抽屉里,系深灰的那条,须后水在镜子边。晚饭别叫外卖,有阿香帮忙,吃过阿司匹林要忌辛辣。晚上来看看我也行。
我爱你。
可好像连这些也不用说了。
外头蝉声又是一场轰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