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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镜气得眼眶都红了。
“傻孩子,”她声音有一点哽,“不疼的呀?”
阿诚还来不及看清陌生的屋子,可是许多防备都化开,也许下一秒又会被丢下,可这一秒面前的姐姐很好看,眉眼也好看,嘴角的痣也好看,打量他的神情也好看。
不疼呀。他在心里答。
“先给苏医生打电话,”明镜抓起手机又放下,“不,直接去医院,我带他去。”
她风风火火转过身的时候,阿诚轻轻扯了扯明楼的衣角,没敢用力,局促无措,一点点没有立场的迟疑。
明楼却感觉到了,悄悄伸手,掌心拢住他的小手,好像一个安抚。
“我带他去。”明楼说。
正是晚饭时候,暮色四合,街巷里许多烟火气。明台不肯放过任何一场热闹,感冒还没好全,追着汽车跑了好远。
后视镜里一个小胖团使劲地挥手。
后来的后来明镜问明楼,没犹豫抱回一个孩子,也不怕她骂自己。
“被骂是少不了的,”明楼懒洋洋地笑,“大姐啊,这么多年了,我还不了解你?”
刀子嘴豆腐心。
车停在和平医院门口了,却不开进去。
他们刚离开不久,现在又回来。
“我们可以换一家,”明楼说,“你决定。”
阿诚望着他的眼睛,对方目光坚定断然,连带他也生出许多勇敢。
他摇头。
“就这里。”小孩口齿清晰。
他没想过什么大道理,只是天空蓝得奇异又欢愉,伤口都被捂暖了,使劲呼吸,肺里充盈身边人熟悉的,干燥温暖的味道。他不知道梦境能延续到哪里,像每一次无疾而终的逃离一样,可回来也没有关系,醒来也没有关系,现在他拥有了再逃一次的终点和勇气。
可坐在候诊室,四面哭闹声此起彼伏,一个个小家伙们进去又出来,被针头扎得哇哇大叫,阿诚还是生出一点忧心忡忡。
“好了,不疼不疼。”大婶朝怀里哄道。
“不许哭。”小阿姨拍孩子的屁股。
“给你妹妹做个榜样。”大叔循循善诱。
他坐在手忙脚乱的人们中间,显得有一点孤立无援。
他平日躲在角落里司空见惯的场景,这一刻都真实起来,仿佛世界终于同他产生了牵连。他怕明楼不再回来,怕撞见桂姨,瓷砖反射的明晃晃的灯光,熟悉的机械报号声,三楼的窗户,楼梯角,杂物间昏暗的长廊,然后他想起明楼的目光,有一点生硬的拥抱。
有多疼呢?他想,等会儿不能哭。
比起疼,更怕那人失望。
明楼缴完费折回来,就看见小孩坐在原处,故作镇定的小脸。终究只是个孩子。他不大会哄孩子。
他脚步顿了一顿,最终只是穿过冗长的走道和熙攘的人群,走到小孩面前,俯下身,摸了摸头。
“疼就哭,不怪你。”